两岸最近处不过三十余米,陆军少将足以看清仓库内的大致景象。
年轻的中尉带着七八名士兵站在二楼的窗前,身形笔直。另外几个房间内,都站有士兵。
“敬礼!”唐刀率先立正,行军礼。
其余所有房间内士兵皆立正,行礼。
站在河沿上的陆军少将只觉得一股寒意顿生,话都还未出口,他就觉得,貌似已经不用了。
“张参谋长,谢长官,杨营长,上官营长,唐刀对不住你们了。”唐刀的声音遥遥传来。
“这一次,恐怕唐刀没法听你们的军令了。我一连不能丢下一个兄弟,要死,也得死一块儿!”
“我机炮连也是如此!我雷雄绝不会再丢下一个兄弟。”雷雄的大嗓门从三楼处传来。
“唐刀,雷雄,你们两个混球,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?”陆军少将勃然大怒,遥遥指着仓库方向吼道:
“你们不仅是在违抗军令,更是将一百多军中精锐亲手推向死地绝地,你们将成为524团的罪人。”
“张参谋长,对不起!我知道我们在干什么,但我依然要这么做。”唐刀略显悲怆的声音传来。
“因为,我知道,日军一旦攻击,我就必须做壮士断腕之选择,冲出去的兄弟未必活,而留在后面的兄弟却必死无疑。”
而后,唐刀的声音变低了,低得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听清他的呢喃。
“那样,就算活下来的人,也是活在噩梦中,因为,他一个人的命是用好几条兄弟的命换的。经历过一次的我,再也不想有这样的噩梦了。”
陆军少将一时语塞。
他知道,别看日军到现在都没有动静,但这才是最可疑的,唐刀的所说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。
当着如此多的人面,他更是无法说出能活一个是一个的话。
哪怕那是大实话。
没有人想成为弃子,虽然他们并不怕死,但怕被抛弃。
“雷雄,你狗日的,赶紧给老子滚过来。”那是营长杨瑞符的嘶吼。
在座的,除了陆军中校以外,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这么骂老资格的雷雄。
“唐刀,你赶紧和老雷一起过来,你的判断也不一定每次都准。别耽误时间了。”上官云见陆军中校一脸铁青,也只能硬着头皮在一旁相劝。
说实话,至此,上官云和许多反应过来的士兵一样,还抱着一丝侥幸。
日军会不会昨天晚上被打怕打服了或是西洋人和他们谈好了?不一定就发动袭击,唐刀两人纯粹是想多了。
唯有陆军中校面色铁青,没有任何言语。
单手握住身前的一根拒马,无人可见的手背上,青筋暴露。
他此时心情之激荡,可见一斑。
或许,不是因为手下两员大将自主违令,而是,做为一军之主,他竟然无法保障麾下之安危。
不仅是对面的,甚至也包括已经过来的。
租界驻军不仅先行收走重装备,更是派出最少一个步兵营,全副武装荷枪实弹,将已经先行过河的两个步兵连以及机炮连一部的人员分成四处围着,竟是呈看管之势。
他岂能不怒?
“我不管你们有多少理由,也不能违背战区司令部军令!”陆军少将不得已,只能拿出长官威严。
“你们现在率队过河,一切都没发生过,否则,就是违令,不仅你们两人会被军法从事,其余所有人等也难逃追责!”
对面的仓库大楼三楼的一个房间内,突然有马灯被点亮。
虽然依旧昏暗,但已经足以看清站在窗户边上雷雄脸上的黯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