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娘子知道那家酒铺子,卖酒的曾娘子来自泸州,就是卖的她家自酿的江阳大酒。那酒可不是绍兴酒那般柔和,烈的很,但闻着却酒香扑鼻。
方娘子笑嘻嘻问道:“黄师爷啊,你看上的不是人家酒铺子而是人吧?”
黄师爷脸色顿时涨得通红,只是他天生皮肤黑,又喝了酒,显出一种黑红色,反正别人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好意思脸红还是喝了酒脸红。
“瞎说,”他小眼睛一瞪,立马否定道:“自然是酒,曾娘子再好看也没酒好喝。”
“哈哈,别狡辩啦,都懂……”方娘子又打趣道。
“我狡辩啥了!”师爷有些急:“你们又懂啥了?我不过就是说她家的酒而已!”
“噗嗤…好好,你说是酒,那就是酒吧。”方娘子假意叹气,不过心里又寻思开,这黄师爷身边一直没个女人,那曾娘子倒是合适,就是再醮之妇,不知他介意不?
“我说黄师爷,咱好生说话,”方娘子放下手中的酒盅,正经说道:“我觉着吧,那曾娘子不错,人长得漂亮还特别能干,瞧她那家酒铺,里里外外全她一人打点,生意还那么红火,可见是个持家好手。我想要不给你撮合撮合?就有一点…她是再醮之妇,不知你愿不愿意?”
黄师爷听了半天不说话,也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。方四维正好整完一只螃蟹,用苏叶水洗了手,他边擦手边听娘子给师爷说媒。
“我觉得那曾娘子也不错,重要的是人勤快又能持家,其它都可不谈。至于再醮嘛,固薄俗之常,严于不忠不孝,而妇女再适者无禁焉……完全可以的。”
黄师爷听两人在夫唱妇随,眨巴眨巴眼睛,半天才支吾道:“老夫岂是那么肤浅的人嘛?就怕……就怕……人家嫌弃我老,我丑,我穷。”
“不问哪知道啊?”方娘子笑了,心里明了:“得,这事我记下了,等哪天专门找她去,先探探口风再说。”
黄师爷脸越发红黑,神情中居然透出一股扭捏之态,平日里少见他有这般样子,方娘子又捂着嘴笑,想来还是说道他心坎上了。
方四维笑着推搡了一把,又向他挤眉弄眼的故意逗他:“可以啊,瞧你平时都不上心的样子,原来心里早看上人家了。”
黄师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,又不想被他们打趣,干脆扭头看着天边如银盘一样的月亮。
堂前月色愈清好,咽咽寒蛰鸣露草。
卷帘推户寂无人,对月题诗有几人。
你们小两口亲亲热热,怎懂一个老头子的心思。
此时已月上中天,方四维的两个孩子早困得睁不开眼,方娘子只得先带着他们回去,留下他二人继续。
这绍兴酒好喝不上头,但后劲足,饮多了一样醉人。方四维不胜酒力不敢多饮,只是看着师爷喝了不少,连忙抢过他的酒盅。
“诶诶诶,悠着点,别真醉了啊,待会还有事找你商量。”
黄师爷兴头上被抢了酒盅,老大不乐意:“没醉,清醒着呢,你还给我酒盅……”
方四维哪能让他得逞,又让下人撤了席上的酒,然后吩咐道:“煮些热乎的东西来。”
很快热扁食就端了上来,方四维道:“喏,吃些热的,然后咱们再回衙门后堂,真有事要给你商量。”
黄师爷无奈,只得端起扁食,只是肚里还是饱胀的,根本吃不下,刨了两口就放下了碗。
两人结束宴饮之后,从花园斜插出去直接到了衙门后堂,方四维的书房。
进到书房,他先吩咐小厮泡了一壶酽茶,然后再在桌案前坐定。
“我列了一份计划,是关于在应天府辖内通行归户制,准备呈给府尹吴翰吴大人。”
黄师爷早就酒醒大半,脑子也灵活过来,他思忖一会儿,道:“行倒是行,只是光应天恐怕范围小了。”
“那师爷你的意思呢?”
“南直隶还差不多,也就是南直隶所辖州县可以互认,可以凭攒造的归户文书自主选择落户。”
“嗯,这可以再斟酌。另外呢,就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想透彻,一是归户册该由谁来攒造比较合适,二是归户之后,重新厘算赋役,是否还是按里甲编户那样排?”
“你这两个问题我看都可以归为一个,我县目前攒造归户还是有里书户长负责,赋役排年也是。不过据我所知,浙江的瑞安县去前年就已经在推行一种叫顺庄之法的归户制,不再划分里甲,也不再拘泥于各里甲田数多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