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给了大家一点消化的时间,继续道:“业内有很多争执,以我个人的观点,我觉得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,中国不会有第七代,更不会有第八代。
首先,你要成就一批有影响力的导演,以及一批有影响力的作品,才能称之为一代。陆川总说自己是第七代,宁皓也被认作是第七代,还有李昱和马丽文,其实都没被广泛认同。
其次,这些作品要反映时代特征和社会形态。比如张艺某的农村,陈楷歌的知识分子,贾璋柯的小县城,楼烨的边缘群体。换句话说,如果你没拍过严肃电影,那也归不到一代。
我说这个什么意思呢?就是中国电影是割裂的,第六代之前是传统电影,之后是新市场电影。
我们以前用胶片,现在用数字,以前用摄影机,以后用手机就能拍了。行业门槛越来越低,我没有发行渠道,我可以扔到网上。我不会剪辑,但我有大把的软件可以自学。我没有化妆造型,拜托,现在ospy很火的!
这种创作的自由化和普遍化,是未来的趋势。
而且以目前的市场发展,将来会是商业片暴走的大环境。好处是热钱涌入,机会众多,观众盲目,名利只在一夕之间。坏处是意识同化,在电影全球化的熏染下愈发平庸,毫无个性。
我为什么说没有第七代、第八代?就因为我们没有时代特征,并且丧失了思考能力。
以上这些,就是你们要面对的情况。套用《双城记》的一句话,我们在直奔天堂,我们在直奔相反的方向全凭选择。”
“……”
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倾听,只有摄影机的细微声响,记录着每一帧的沉默与流连。
褚青从这边走到了那边,依旧身形笔挺,接着道:
“我30岁后再去一些地方,总有人跟我说,褚老师,你给当下的年轻人一些忠告吧。我说我自己还没弄明白,怎么给别人忠告?
不过在今天,我倒真想说说,我也是看了《大圣归来》才想到的。田小鹏,如果《大圣归来》上映后口碑很差,你会不会觉得很委屈?我酝酿了七八年,经受那么多困难,结果你们不买账?”他指了指下面。
“呃……会!”
田小鹏不自然的点点头。
“呵,不用尴尬,这是正常心理。但我要说的是,做电影,千万别沉浸在自己的呕心沥血中,更别指望观众为你的辛苦而吹捧。你的诚意都在作品里面,观众能感受到,那是你的本事,感受不到,说明你不够努力。
我们敬畏这个行业,克制自己的玻璃心,一定要记住,我们靠作品生存,而不是观众的体谅和包容。”
褚青看着下面的一张张或青涩或沉稳的面孔,与外面吵吵嚷嚷、大牌云集的活动相比,这里就像两个世界,简单而纯粹。
187位嘉宾,187位新锐电影人,并没有被群体掩盖,个个特点鲜明。
“也许某一天,你们会功成名就,会站在行业之巅,你们安于现状,亦或志得意满。但不管怎样,当你感到迷茫、困惑、不知前路的时候,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今天,今天的这道光……”
“啪!”
全场的灯暗下,一片漆黑。紧跟着,似在这黑暗中滋长,壮大,缓缓汇聚成的一道光线,从褚青的身后传来。
它就像沉夜中的领跑者,孤独而漫长,柔缓的抹过他的轮廓,又悄静的倾泻场中。众人望着台上,一道道目光与那个人交融,听他在光影斑驳间讲述:
“戛纳有个仪式,每一部首次参赛的作品在卢米埃尔大厅结束放映后,都会有一束光打在主创身上。有个阿塞拜疆的导演对我说,为了这束光,我可以去死。
这是对电影人的注目与尊敬,而对于你们,我希望这道光能成为你们的原点,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,都不会改变的原点我爱电影。”
(大概还有两章完本……)(未完待续。)